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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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加裏森酒吧。
伊麗莎白跟著妹妹安娜走進這家灰撲撲的酒吧，她從未進入過這樣的地方。這讓她心裏有些忐忑。
伊麗莎白小聲問：“安娜，你怎麽找來的這份工作？”其實她更想問這份工作靠不靠譜，但考慮到這是安娜找的，她把話咽回去。
現在是白天，時間還早，酒吧裏只有一個女招待在做清潔。
安娜和女招待打招呼：“格蕾絲，早。”
女招待也向她問好：“早安，安娜。”
安娜向伊麗莎白介紹：“這位是酒吧女招待，格蕾絲。”
伊麗莎白看著對方明顯經過精心打理的金發，也向對方道好。
亞瑟站在櫃臺，張開雙臂：“歡迎來到加裏森。”
安娜迎上去，跟這位很好說話很實心眼的表兄擁抱：“謝謝亞瑟。”
亞瑟又向伊麗莎白伸手：“貝絲，歡迎你。”
伊麗莎白抿唇一笑：“謝謝你，亞瑟。我會認真工作，會對得起你付的工資。”
亞瑟咧牙一笑：“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伊麗莎白笑而不答。
安娜：“我把莉莉帶過來了，亞瑟你好好保護她，別讓她被外人欺負。”
對此，伊麗莎白只能尷尬笑笑，在自己新鮮出爐的上司面前維持一個聽話員工的形象，雖然她內心其實敲一敲安娜的腦瓜。
亞瑟一語雙關：“放心，這裏是剃刀黨的地盤，沒人敢在這裏動謝爾比家的人。”
亞瑟知道湯米對伊麗莎白的心思，心裏已經把伊麗莎白當成半個家人來看待。沒辦法，湯米表現的太明顯了，在伊麗莎白面前簡直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又是送她回家又是給她找工作，起初跟他商議時還說要給伊麗莎白定一周二十英鎊的薪水，這麽明顯的態度他除非是傻子，否則怎麽會看不出來？
多說一句，家裏現在估計就約翰那個小傻子還蒙在鼓裏。
既然是湯米看中的人，以後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個謝爾比，那他當然要護著。
格蕾絲一直留意亞瑟和安娜的交談，她是伯明翰警察總長坎貝爾安排過來的密探，對謝爾比家的一切都格外留心。
她留意到亞瑟對那個新員工伊麗莎白態度非常親近，一點也不像雇主對待員工，反而有點像大哥對妹妹。
這個伊麗莎白值得高度關註。
格蕾絲在心裏給伊麗莎白劃上重重的一筆。
*
伊麗莎白感覺自己是一條被網中的魚，不管怎樣掙紮，都掙不脫那張裹住自己的大網。
進加裏森之前，她就知道這家酒吧和剃刀黨關系不淺，這裏幾乎就是剃刀黨的大本營。換言之，這裏也是湯米·謝爾比的大本營。
這讓伊麗莎白進退兩難。
伊麗莎白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湯米對她的迷戀。
是的，迷戀。
湯米對她有一種用常理難以理解的迷戀。根據安娜和艾達的觀點，結合她這幾個月的觀察，她確認湯米是一個處事冷靜、極端理智的人，對家人像春天一樣溫暖，對外人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對敵人像冬天一樣冷酷，這樣一個人居然願意處處護佑她，幫她處理麻煩，還時時送她回家。
【他對我這個親妹妹都沒有這麽好過！】這是艾達的原話。
加上這一次，湯米還幫她找了一份待遇優厚得難以置信的工作，伊麗莎白再也不能忽視房間裏的大象。
伊麗莎白看著記賬本上眼花繚亂的數字，深深地嘆一口氣。
“賬很難算？”湯米的聲音驀地在她身後響起。
伊麗莎白毫不意外湯米的到來，她甚至沒有擡頭，仍舊看著賬本，“沒有。”
自打她來到加裏森工作，湯米每天都來看她。有時他只靜靜站在她身後看她算賬，什麽話也不說；有時他會搬張椅子坐在她身邊看她算賬；有時他會跟她說起自己最近遇到的難處或是處理的麻煩，這時伊麗莎白只能貢獻自己的耳朵，偶爾應幾句表示自己有在聽。
她覺得自己和湯米越來越親近了。這讓她感到不安。
她不應該和湯米——或者說任何男人——這麽親近的。
但她也沒辦法硬把湯米推出去——他現在算是她的老板，沒有員工趕老板出門的道理。
至於辭職就更不是一項選擇，除非她想拖欠房租，或者用土豆把自己噎死，或者動用自己在英格蘭銀行的存款，讓埃塞克斯公爵順著銀行賬戶摸上門。
湯米搬一張椅子擺到伊麗莎白身邊，坐下看她算賬。
伊麗莎白只能極力忽視來自左方的註視，假裝專心計算，實則她已經在一個數目上卡了幾分鐘。
“你會心算？”湯米又與她搭話。
伊麗莎白“嗯”一聲，算是回應。
“最近我在和比利·金伯打交道，他有全國最大的賽馬經紀公司，我們如果想涉足賽馬生意，必須想辦法跟他合作，但我需要找一個突破口……”湯米又開始自說自話。
伊麗莎白不想聽，打斷他：“這是你家的生意，我不應該聽。如果你需要找人商量，亞瑟或者波莉會是更好的人選。”
湯米：“我不需要找人商量，我從來都是自己做決定。你不用說話，聽我說就行。”
伊麗莎白咬唇，咽下一句“我不想聽”。
湯米繼續在旁邊吧啦吧啦說了一大通，吵得伊麗莎白無法心算，只能先在草稿紙上筆算，然後再記在賬本上。
門板被人輕敲兩下，門被推開，約翰推門進來，似乎很生氣：“湯米，你去哪裏了？我們……”未完的話在見到湯米以一種保護的姿態虛抱住伊麗莎白時戛然而止。
他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湯米沒有直接觸碰到伊麗莎白，但他雙臂環在伊麗莎白身周，幾乎把伊麗莎白錮在自己懷裏，他什麽時候見過湯米對一個女人那麽親密過？
從來沒有！
湯米喜歡伊麗莎白！
約翰腦瓜忽然靈光一閃。難怪湯米願意用一周十英鎊雇伊麗莎白當簿記員，明明花同樣的錢能雇到一個更有經驗更好的會計，他還當湯米是為了安娜呢。
湯米拉約翰出門，兩兄弟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不知商談什麽。
伊麗莎白終於能擺脫湯米的影響，專心算賬，不到一小時就算好酒吧昨天的流水。
“叩叩。”又有人敲門，伊麗莎白：“請進。”這絕對不是湯米，湯米進來從不敲門。
進來的是女招待格蕾絲，她端著一杯清水進來：“涼開水，我沒記錯吧？”
伊麗莎白雙手接過，“謝謝你。你不用給我倒水的，我只是員工，不是顧客，你不用招呼我的。”
格蕾絲：“倒杯水而已，不算什麽。”
伊麗莎白卻道：“倒水不麻煩，可煮水很麻煩。”無事獻殷勤，她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
格蕾絲略帶赧然：“我很少在酒吧見到正經女人，你是第一個。我想，我們能不能交個朋友？”
伊麗莎白有些驚訝，隨即微笑：“當然可以。能在這裏找到值得結交的朋友確實很難得。”都怪湯米·謝爾比，讓她把所有人都想得壞了。
仰頭喝下小半杯水。
格蕾絲帶幾分調侃：“我也很少見有人在酒吧喝開水，你也是第一個。”
伊麗莎白：“我不喜歡喝酒，酒吧除了酒應該也沒什麽好喝的。”
格蕾絲：“你喜歡喝什麽飲料？我可以去商店買。”
伊麗莎白：“不用，開水就很好。”
湯米和約翰談完事情，回來看到伊麗莎白和格蕾絲聊得正歡，不知道格蕾絲說了什麽，竟然哄得伊麗莎白開懷大小，不由多看幾眼。
她在自己面前從沒有過這樣毫無顧慮的笑。
湯米轉身就走，約翰八卦兮兮跟在後面，問：“湯米，你喜歡貝絲？”
湯米叼著一支香煙，用火柴點燃：“是，你有意見？”他瞥弟弟一眼。
湯米攤手：“沒有，當然沒有。”約翰壞笑，“伊麗莎白可不好追，你努力。”
湯米深吸一口煙，伊麗莎白當然不好追，他比誰都知道伊麗莎白有多難追。
但他從來不是一個遇上困難就認輸的人。
*
伊麗莎白和格蕾絲相談甚歡，聊到最後兩人甚至約了休息日一起去植物園看花。伊麗莎覺得自己在加裏森找到了一個朋友。
傍晚，到了伊麗莎白下班的時間，格蕾絲卻還要接著上班，伊麗莎白都不好邁出加裏森的大門了。
格蕾絲主動送伊麗莎白出酒吧門，“趁現在天還亮趕緊回家，拖到天黑可不好。”
伊麗莎白和她揮手道別，轉頭卻看見湯米在路邊對自己招手。
伊麗莎白臉一僵，假裝沒看見，低頭專心走路。
湯米扔掉還未吸完的煙頭，踩滅，小跑幾步追上伊麗莎白：“怎麽不理我？”
為什麽要等你？
伊麗莎白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悶頭走路，手腕卻忽然被拉住。
湯米：“我問你話，回答我。”
伊麗莎白別開臉，“我不是三歲小孩，我可以自己回家，不需要人護送。”
她掙紮著想掙脫湯米的拉扯，湯米反而拉的更緊，甚至把伊麗莎白往自己懷裏拉，幾乎把她抱在懷裏。
伊麗莎白被他過分的親近氣得臉頰漲紅：“放開我，別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湯米不為所動：“放心，沒人敢看我的熱鬧。”更膽大地摟著伊麗莎白的腰，把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收入掌中，溫軟的手感讓他舍不得放開。
伊麗莎白心裏更氣，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靠力量迫使湯米松手，於是低頭，用力眨眼，把眼睛眨出水光，同時在腦海裏回想一些讓她難過的曾經，她想到一年前陸續收到的兩個哥哥和巴巴的陣亡通知書，想到因為打擊太大傷心去世的媽媽，想到她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活著離開卻因為在戰爭陰影而放棄自己的丈夫，想到在短短一年裏被攪和得天翻地覆的她的人生，她開始真心實意地難過起來，心臟一揪一揪地疼。
過去她總把這些回憶埋在心底，不敢讓自己觸碰，今天陡然翻出來，每一段回憶都變成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紮在她的心上，紮得她好疼，好疼。
“放開我，求你。”伊麗莎白的語氣軟得不可思議。她的聲音裏甚至帶了一點哭腔。
湯米心一驚，低頭一看，伊麗莎白噙著眼淚不肯看自己，眼裏盛滿傷心的眼淚，他一時竟有些慌：“別哭，我不欺負你了。別哭。”那一顆顆眼淚好像砸在他心上，砸得他有些疼。
伊麗莎白忍著不讓自己當街痛哭：“我沒事，你讓我自己回家吧。求你。”
湯米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如果自己不答應伊麗莎白，她可能會當場痛哭。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松開伊麗莎白，伊麗莎白轉身就走，她甚至不敢擡頭，生怕自己一擡頭別人就會看見她滿眶眼淚。
有好幾次她幾乎撞到行人，只是對方都沒有追究，她低聲說一句“對不起”，對方就很配合地走開，沒有計較她幾乎撞上自己，甚至也不罵一句“走路不長眼”。
伊麗莎白一路忍耐，直至回到自己家，關上公寓門，滿腔的淚水這才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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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裏森酒吧。
伊麗莎白跟著妹妹安娜走進這家灰撲撲的酒吧，她從未進入過這樣的地方。這讓她心裏有些忐忑。
伊麗莎白小聲問：“安娜，你怎麽找來的這份工作？”其實她更想問這份工作靠不靠譜，但考慮到這是安娜找的，她把話咽回去。
現在是白天，時間還早，酒吧裏只有一個女招待在做清潔。
安娜和女招待打招呼：“格蕾絲，早。”
女招待也向她問好：“早安，安娜。”
安娜向伊麗莎白介紹：“這位是酒吧女招待，格蕾絲。”
伊麗莎白看著對方明顯經過精心打理的金發，也向對方道好。
亞瑟站在櫃臺，張開雙臂：“歡迎來到加裏森。”
安娜迎上去，跟這位很好說話很實心眼的表兄擁抱：“謝謝亞瑟。”
亞瑟又向伊麗莎白伸手：“貝絲，歡迎你。”
伊麗莎白抿唇一笑：“謝謝你，亞瑟。我會認真工作，會對得起你付的工資。”
亞瑟咧牙一笑：“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伊麗莎白笑而不答。
安娜：“我把莉莉帶過來了，亞瑟你好好保護她，別讓她被外人欺負。”
對此，伊麗莎白只能尷尬笑笑，在自己新鮮出爐的上司面前維持一個聽話員工的形象，雖然她內心其實敲一敲安娜的腦瓜。
亞瑟一語雙關：“放心，這裏是剃刀黨的地盤，沒人敢在這裏動謝爾比家的人。”
亞瑟知道湯米對伊麗莎白的心思，心裏已經把伊麗莎白當成半個家人來看待。沒辦法，湯米表現的太明顯了，在伊麗莎白面前簡直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又是送她回家又是給她找工作，起初跟他商議時還說要給伊麗莎白定一周二十英鎊的薪水，這麽明顯的態度他除非是傻子，否則怎麽會看不出來？
多說一句，家裏現在估計就約翰那個小傻子還蒙在鼓裏。
既然是湯米看中的人，以後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個謝爾比，那他當然要護著。
格蕾絲一直留意亞瑟和安娜的交談，她是伯明翰警察總長坎貝爾安排過來的密探，對謝爾比家的一切都格外留心。
她留意到亞瑟對那個新員工伊麗莎白態度非常親近，一點也不像雇主對待員工，反而有點像大哥對妹妹。
這個伊麗莎白值得高度關註。
格蕾絲在心裏給伊麗莎白劃上重重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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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感覺自己是一條被網中的魚，不管怎樣掙紮，都掙不脫那張裹住自己的大網。
進加裏森之前，她就知道這家酒吧和剃刀黨關系不淺，這裏幾乎就是剃刀黨的大本營。換言之，這裏也是湯米·謝爾比的大本營。
這讓伊麗莎白進退兩難。
伊麗莎白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湯米對她的迷戀。
是的，迷戀。
湯米對她有一種用常理難以理解的迷戀。根據安娜和艾達的觀點，結合她這幾個月的觀察，她確認湯米是一個處事冷靜、極端理智的人，對家人像春天一樣溫暖，對外人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對敵人像冬天一樣冷酷，這樣一個人居然願意處處護佑她，幫她處理麻煩，還時時送她回家。
【他對我這個親妹妹都沒有這麽好過！】這是艾達的原話。
加上這一次，湯米還幫她找了一份待遇優厚得難以置信的工作，伊麗莎白再也不能忽視房間裏的大象。
伊麗莎白看著記賬本上眼花繚亂的數字，深深地嘆一口氣。
“賬很難算？”湯米的聲音驀地在她身後響起。
伊麗莎白毫不意外湯米的到來，她甚至沒有擡頭，仍舊看著賬本，“沒有。”
自打她來到加裏森工作，湯米每天都來看她。有時他只靜靜站在她身後看她算賬，什麽話也不說；有時他會搬張椅子坐在她身邊看她算賬；有時他會跟她說起自己最近遇到的難處或是處理的麻煩，這時伊麗莎白只能貢獻自己的耳朵，偶爾應幾句表示自己有在聽。
她覺得自己和湯米越來越親近了。這讓她感到不安。
她不應該和湯米——或者說任何男人——這麽親近的。
但她也沒辦法硬把湯米推出去——他現在算是她的老板，沒有員工趕老板出門的道理。
至於辭職就更不是一項選擇，除非她想拖欠房租，或者用土豆把自己噎死，或者動用自己在英格蘭銀行的存款，讓埃塞克斯公爵順著銀行賬戶摸上門。
湯米搬一張椅子擺到伊麗莎白身邊，坐下看她算賬。
伊麗莎白只能極力忽視來自左方的註視，假裝專心計算，實則她已經在一個數目上卡了幾分鐘。
“你會心算？”湯米又與她搭話。
伊麗莎白“嗯”一聲，算是回應。
“最近我在和比利·金伯打交道，他有全國最大的賽馬經紀公司，我們如果想涉足賽馬生意，必須想辦法跟他合作，但我需要找一個突破口……”湯米又開始自說自話。
伊麗莎白不想聽，打斷他：“這是你家的生意，我不應該聽。如果你需要找人商量，亞瑟或者波莉會是更好的人選。”
湯米：“我不需要找人商量，我從來都是自己做決定。你不用說話，聽我說就行。”
伊麗莎白咬唇，咽下一句“我不想聽”。
湯米繼續在旁邊吧啦吧啦說了一大通，吵得伊麗莎白無法心算，只能先在草稿紙上筆算，然後再記在賬本上。
門板被人輕敲兩下，門被推開，約翰推門進來，似乎很生氣：“湯米，你去哪裏了？我們……”未完的話在見到湯米以一種保護的姿態虛抱住伊麗莎白時戛然而止。
他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湯米沒有直接觸碰到伊麗莎白，但他雙臂環在伊麗莎白身周，幾乎把伊麗莎白錮在自己懷裏，他什麽時候見過湯米對一個女人那麽親密過？
從來沒有！
湯米喜歡伊麗莎白！
約翰腦瓜忽然靈光一閃。難怪湯米願意用一周十英鎊雇伊麗莎白當簿記員，明明花同樣的錢能雇到一個更有經驗更好的會計，他還當湯米是為了安娜呢。
湯米拉約翰出門，兩兄弟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不知商談什麽。
伊麗莎白終於能擺脫湯米的影響，專心算賬，不到一小時就算好酒吧昨天的流水。
“叩叩。”又有人敲門，伊麗莎白：“請進。”這絕對不是湯米，湯米進來從不敲門。
進來的是女招待格蕾絲，她端著一杯清水進來：“涼開水，我沒記錯吧？”
伊麗莎白雙手接過，“謝謝你。你不用給我倒水的，我只是員工，不是顧客，你不用招呼我的。”
格蕾絲：“倒杯水而已，不算什麽。”
伊麗莎白卻道：“倒水不麻煩，可煮水很麻煩。”無事獻殷勤，她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
格蕾絲略帶赧然：“我很少在酒吧見到正經女人，你是第一個。我想，我們能不能交個朋友？”
伊麗莎白有些驚訝，隨即微笑：“當然可以。能在這裏找到值得結交的朋友確實很難得。”都怪湯米·謝爾比，讓她把所有人都想得壞了。
仰頭喝下小半杯水。
格蕾絲帶幾分調侃：“我也很少見有人在酒吧喝開水，你也是第一個。”
伊麗莎白：“我不喜歡喝酒，酒吧除了酒應該也沒什麽好喝的。”
格蕾絲：“你喜歡喝什麽飲料？我可以去商店買。”
伊麗莎白：“不用，開水就很好。”
湯米和約翰談完事情，回來看到伊麗莎白和格蕾絲聊得正歡，不知道格蕾絲說了什麽，竟然哄得伊麗莎白開懷大小，不由多看幾眼。
她在自己面前從沒有過這樣毫無顧慮的笑。
湯米轉身就走，約翰八卦兮兮跟在後面，問：“湯米，你喜歡貝絲？”
湯米叼著一支香煙，用火柴點燃：“是，你有意見？”他瞥弟弟一眼。
湯米攤手：“沒有，當然沒有。”約翰壞笑，“伊麗莎白可不好追，你努力。”
湯米深吸一口煙，伊麗莎白當然不好追，他比誰都知道伊麗莎白有多難追。
但他從來不是一個遇上困難就認輸的人。
*
伊麗莎白和格蕾絲相談甚歡，聊到最後兩人甚至約了休息日一起去植物園看花。伊麗莎覺得自己在加裏森找到了一個朋友。
傍晚，到了伊麗莎白下班的時間，格蕾絲卻還要接著上班，伊麗莎白都不好邁出加裏森的大門了。
格蕾絲主動送伊麗莎白出酒吧門，“趁現在天還亮趕緊回家，拖到天黑可不好。”
伊麗莎白和她揮手道別，轉頭卻看見湯米在路邊對自己招手。
伊麗莎白臉一僵，假裝沒看見，低頭專心走路。
湯米扔掉還未吸完的煙頭，踩滅，小跑幾步追上伊麗莎白：“怎麽不理我？”
為什麽要等你？
伊麗莎白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悶頭走路，手腕卻忽然被拉住。
湯米：“我問你話，回答我。”
伊麗莎白別開臉，“我不是三歲小孩，我可以自己回家，不需要人護送。”
她掙紮著想掙脫湯米的拉扯，湯米反而拉的更緊，甚至把伊麗莎白往自己懷裏拉，幾乎把她抱在懷裏。
伊麗莎白被他過分的親近氣得臉頰漲紅：“放開我，別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湯米不為所動：“放心，沒人敢看我的熱鬧。”更膽大地摟著伊麗莎白的腰，把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收入掌中，溫軟的手感讓他舍不得放開。
伊麗莎白心裏更氣，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靠力量迫使湯米松手，於是低頭，用力眨眼，把眼睛眨出水光，同時在腦海裏回想一些讓她難過的曾經，她想到一年前陸續收到的兩個哥哥和巴巴的陣亡通知書，想到因為打擊太大傷心去世的媽媽，想到她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活著離開卻因為在戰爭陰影而放棄自己的丈夫，想到在短短一年裏被攪和得天翻地覆的她的人生，她開始真心實意地難過起來，心臟一揪一揪地疼。
過去她總把這些回憶埋在心底，不敢讓自己觸碰，今天陡然翻出來，每一段回憶都變成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紮在她的心上，紮得她好疼，好疼。
“放開我，求你。”伊麗莎白的語氣軟得不可思議。她的聲音裏甚至帶了一點哭腔。
湯米心一驚，低頭一看，伊麗莎白噙著眼淚不肯看自己，眼裏盛滿傷心的眼淚，他一時竟有些慌：“別哭，我不欺負你了。別哭。”那一顆顆眼淚好像砸在他心上，砸得他有些疼。
伊麗莎白忍著不讓自己當街痛哭：“我沒事，你讓我自己回家吧。求你。”
湯米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如果自己不答應伊麗莎白，她可能會當場痛哭。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松開伊麗莎白，伊麗莎白轉身就走，她甚至不敢擡頭，生怕自己一擡頭別人就會看見她滿眶眼淚。
有好幾次她幾乎撞到行人，只是對方都沒有追究，她低聲說一句“對不起”，對方就很配合地走開，沒有計較她幾乎撞上自己，甚至也不罵一句“走路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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